星尘残骸构成的古墟深处,那场短暂而酷烈的战斗余波已然平息,只留下满目疮痍。腐败的星辰物质与熔炉碎片混杂,焦黑的坑洞如同大地的伤疤,空气中弥漫着灵力湮灭后的焦糊味、未散尽的剧毒丹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帝威余韵。
云璃在两名伤势稍轻的队员搀扶下,艰难地站立着。她脸色苍白,气息紊乱,强行燃烧剑道本源的反噬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不断刺扎着她的经脉与神魂。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淬炼后的坚毅。她目光扫过战场,最后定格在那条孤零零躺在一片焦土上的断臂。
那条手臂干枯丑陋,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色泽,上面密布着扭曲的、仿佛活物般缓缓蠕动的暗紫色毒纹。断口处没有寻常的鲜血,只有粘稠如沥青的灰黑色气流在不断翻腾、蠕动,试图修复创伤,却被一股无形的、更为高渺的力量阻隔,始终无法愈合,反而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衰败与怨念气息。
“小心收敛,用最高规格的封禁玉匣。”云璃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这可能是我们目前获得的,关于宿命之主及其爪牙最直接的线索。”
一名精通封印术的队员立刻上前,神色凝重地取出数个刻画着繁复符文的玉匣,层层叠叠地施加封印灵光,才小心翼翼地将那条仍在微微抽搐的断臂收入其中。那断臂即便被封印,依旧散发着一股阴冷邪异的气息,让靠近的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寒意。
处理完断臂,众人又将目光投向了那名重伤昏迷的同泽,以及另一名已然气息全无的同伴。悲伤与愤怒在残存的小队成员心中蔓延,却又被一种更深沉的决心所取代。他们默默收殓了同伴的遗骸,将其妥善安置。
“此地不宜久留。”云璃强撑着身体,看了一眼“玄玑”遁走时那熔炉旁尚未完全平复的空间涟漪,“那魔头虽受重创,但难保不会有后手或其他同党。立刻撤离,返回帝朝!”
来时一行人士气昂扬,归途却显得格外沉重与漫长。依靠着云璃拼死一剑撕开的裂痕和帝尊一剑彻底崩碎的结界,他们艰难地脱离了那片被诅咒的盆地,踏上了返回万象帝朝的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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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象帝朝,核心禁地,万象天工阁。
此地并非寻常宫殿,而是一片被独立开辟出的虚空小世界,上方星辰罗列模拟周天运转,下方地火风水诸般法则显化为实质的灵泉、道火、金山、林海,无数珍稀材料如同星辰般悬浮点缀其间。这里是帝朝炼器、炼丹、研究诸般大道法则的最高圣地。
当云璃小队带着重伤员和那被封禁的断臂抵达时,早已接到讯息的丹尊素心与炼器大宗师李斯特已等候在专门用于处理高危物品的“万法解析殿”中。
素心依旧一袭素白长裙,气质温婉娴静,但此刻她的眼神却锐利如手术刀。她先是迅速检查了重伤员的状况,指尖流淌出充满生机的翠绿光华,稳住了其濒临崩溃的生机,吩咐弟子小心抬下去悉心调理。随后,她的目光便与李斯特大师一起,投向了那被重重封印的玉匣。
李斯特大师,这位以严谨和狂热着称的炼器宗匠,此刻围着那玉匣,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痴迷与凝重。“了不起……当真了不起!帝尊这一剑,不仅斩断了物质,更斩断了他部分道则与本源的连接,使得这残肢成了最‘新鲜’也最‘完整’的研究样本!妙啊!”
素心微微颔首,柔声道:“大师,开始吧。小心其上的怨念与剧毒。”
解析殿中央的阵法被激活,无数符文亮起,形成一道坚固的隔离屏障。玉匣被小心开启,那条诡异的断臂悬浮在阵法中心。
素心双手结印,眸中泛起澹澹的玉色光辉,她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向断臂。“好精纯的衰亡道则……并非简单的死亡之力,更蕴含了一种……扭曲生命、催化腐朽的恶毒意念。还有这些毒纹……”她眉头微蹙,“并非后天铭刻,更像是某种功法和血脉结合后,自然生成的‘道痕’,与他的神魂本源紧密相连。”
她指尖逼出一缕翠绿的本源丹火,化作细小的火焰针,轻轻刺向一条暗紫色毒纹。
“嗤!”
那毒纹竟如同活物般猛地收缩,一股灰黑色的毒气猛地窜出,带着刺耳的尖啸反扑向素心的神识,其中蕴含的怨念甚至试图侵蚀她的神魂!
素心神色不变,丹火一转,化作一朵纯净的莲花虚影,将那毒气与怨念瞬间净化。“果然凶险,具备极强的主动攻击性与污染性。炼制此等邪丹,需以自身为容器,容纳、炼化世间至污至秽之物……此法有伤天和,修炼者自身亦将逐渐非人。”
另一边,李斯特大师则动用了数件奇特的法器。一道银光扫描着断臂的物质结构,一道青光分析着其能量构成,还有一道无形波动探测着其上的法则残留。
“骨骼密度远超同阶体修,经过某种秘法反复淬炼,堪比神金。肌肉纤维中融入了多种已知的剧毒矿物和未知的星辰秽物……他在拿自己的身体做实验,或者说,他的身体本身就是一件失败或成功的‘毒器’。”李斯特大师一边记录,一边啧啧称奇,“看这断口!平滑如镜,法则层面被彻底斩断,残留的这股力量……至高无上,带着一丝万物归墟、又蕴藏创生之机的韵味,这就是帝尊的太初之道吗?不可思议!”
两人的研究持续了数个时辰,不断有新的发现被记录、分析。
“大师,素心仙子,”云璃经过短暂调息,压制住伤势后也来到解析殿外观摩,她沉声道,“可能找出其根脚,或追踪其本体?”
素心收回神识,轻轻摇头,面色凝重:“难。此獠极为谨慎,这断臂上所有可能指向其具体出身、容貌、乃至常用功法的信息,都被一种更底层的力量——疑似‘宿命之力’——所混淆或抹除。我们只能判断他精擅毒、丹、衰亡法则,与宿命之主关联极深,但具体来历,如雾里看花。”
李斯特大师补充道:“不过,我们也非全无收获。其一,这断臂中残留的炼丹手法痕迹,与我们帝朝丹阁记录的几种早已失传的禁忌丹方有相似之处,或许可以逆向推导出一些东西。其二,这断臂本身,就是一件蕴含了庞大衰亡之力与剧毒本源的‘材料’,若能设法剥离净化其中的恶念,或可炼制出针对性的解毒圣药,乃至特殊的法宝。”
就在这时,那悬浮的断臂似乎因为被长时间探查,其内部残留的某种本能被激发,灰黑色的气流剧烈翻腾,那些暗紫色毒纹骤然亮起,一股更加阴冷、更加怨毒的气息猛地爆发开来,冲击着解析阵法!
同时,在断臂的掌心处,皮肤裂开,一枚米粒大小、完全由精纯宿命之力凝聚而成的黑色结晶,缓缓浮现,散发出扭曲周围感知的诡异波动!
“这是……!”素心和李斯特同时一惊。
未等他们细查,那黑色结晶闪烁了一下,传出一道极其微弱、却充满刻骨恨意与恐惧的灵魂波动:
“墨…尘…渊……断臂之仇……道基之损……老夫记下了!待老夫以万界怨毒重铸己身……必引‘寂灭星瘴’……污你帝朝根基……蚀你万民神魂……让你万象帝朝……化为一片……死寂鬼域!”
话音落下,那黑色结晶便“波”的一声轻响,自行湮灭,不留丝毫痕迹。而那断臂也仿佛失去了最后的力量源泉,迅速变得干瘪、固化,不再有任何活性。
解析殿内陷入一片沉寂。
云璃、素心、李斯特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玄玑”未死,且仇恨更深。他提到的“寂灭星瘴”,乃是诸天万界中都令人闻之色变的宇宙天灾,所过之处,星辰腐朽,万物归寂。若他真有办法引动甚至操控此等灾厄来报复……
“立刻将今日所有发现,尤其是最后这道讯息,加密呈报帝尊!”云璃果断下令,星眸之中寒光闪烁,“猎杀失败,但战争,才刚刚开始。我们必须做好应对更疯狂反扑的准备!”
古墟之行,以一条断臂和同伴的鲜血,换来了对敌人更深的认知,也引出了更大的危机。万象帝朝的天空,风云再聚。